第六章登麓書院遭賊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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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麓書院的山長書房裏，神情凝重的金文昊正在向蕭元燁稟告有人闖入一事，四周一片混亂，一看就知道是剛進了賊</p>
蕭元燁看了博古架後一個隱密的機關，啟動那個機關後墻會移動，在那面墻之後是一間密室，那是蕭元燁真正處理機要事務的地方，密室另有一個通往外界的密道，他的其他部屬會由密道進出，如此明面上能進這個書房的就只有他及金文昊</p>
“損失了什麽嗎？”</p>
“屬下會命人來整理清點，不過若有損失也只會是財物上的損失，真正重要的東西不在這裏”</p>
“如果把這裏弄得這般淩亂是為了掩人耳目，怕是『那個人』已經察覺到有問題了”</p>
金文昊望向蕭元燁，神情凝重地點了頭</p>
蕭元燁靠回椅背，嘆了口氣，證據的收集越接近尾聲，果然動靜就會越大，那個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，自然不是個無能的</p>
三年多前永業侯還在世時，朝中就有兩大勢力，一是以永業侯為首的改革派，二是以宰相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</p>
皇帝年輕，自他登基後就一心要改革當前的腐敗朝政有所作為，但以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官員長期把持著利益，改革意味著他們的利益將會受損，自然不希望改變現況，皇帝知道要拔除掉這幫保守派的貪官只拿掉一兩個是不夠的，要就得一鍋端</p>
許蒿賢的首要心月覆就在秦西，可說是只要從他下手，就可以循線模清許蒿賢背後的整個貪腐結構，而永業侯的家鄉便是秦西</p>
本來這個差事皇帝就打算交給永業侯去辦，怎知永業侯卻急病而逝，這個差事就轉而落到了蕭元燁的頭上</p>
永業侯病逝，在翰林院任職的蕭元燁依例必須在丁憂期去職返鄉，皇帝便讓他借著這個時機轉入暗處，收集保守派官員的貪瀆證據，另一方面也可以讓改革派的官員明面上不再活動，避免引來保守派官員的忌憚進而對他們不利</p>
三年來，蕭元燁一直在私底下收集保守派官員的罪證，由底層開始一關關往上查，幾乎就要接近核心的許蒿賢了，他成親當日之所以會遲到，就是接到部屬密報，許蒿賢的心月覆正要進行一場交易，而且是近年來最大宗的一場利益輸送</p>
收到線報的蕭元燁與部屬制定計劃，只要逮著人就可人贓俱獲，這樣為期三年的搜證就可告一段落了，為免事跡敗露，當夜的計劃只有蕭元燁及其參與行動的親信部屬知道，為避免打草驚蛇，他們甚至一身夜行裝行事，蕭元燁還以成親一事作為掩護，就為了不讓人懷疑他是否正在計劃著什麽</p>
而後，蕭元燁在宴席散去後裝醉回洞房，實際上卻是去了交易的現場</p>
怎奈對方防守嚴密，蕭元燁這邊的人不小心洩露了蹤跡，這才引發了一場械鬥，蕭元燁這一方戰敗而歸，不少部屬都受了大小不一的傷，就連他自己也是勉強閃過一次殺招，側月覆才留下那道劃傷</p>
此行不但失敗而回，也讓許蒿賢有了警惕，許蒿賢的心月覆蔣建桓身處秦西，第一個想到破壞那場交易的人就是蕭元燁，於是隔日就以為其孫子開蒙的理由來了一趟登麓書院，為的就是探査前一夜帶人前往交易現場的是不是蕭元燁，所幸敷衍過去了</p>
可如果這次盜賊入侵真不是一般盜賊的話，那真就是許蒿賢對他起疑心了</p>
此時，一名侍僮來敲門，打斷了蕭元燁及金文昊正在說的話，他們收起話題，讓侍僮進入</p>
“山長，您夫人正在堂裏，說是要找您”</p>
“我夫人？”蕭元燁雖不解洛婧雪怎會突然來此，但還是吩咐道：“你去帶路讓她過來吧”</p>
侍僮這才擡頭，看見書房裏的淩亂時嚇了一跳，“山長，這是……”</p>
“我書房進賊了，目前我傾向是書院外的人行竊，你回去之後傳達下去，看看有沒有人發現可疑人物”</p>
“是”</p>
金文昊接著說道：“再找幾個人過來整理清點，看看是否有什麽損失”</p>
“是”侍僮一一應是後，就退下去給洛婧雪帶路了</p>
“世子夫人怎麽會過來？”金文昊想不通，洛婧雪突然來書院是為了什麽？</p>
“我也不清楚，稍後便知”</p>
這些天蕭元燁身子有些不適，晚上就寢前洛婧雪除了為他進行推拿理療，也會給他準備袪寒的姜茶，可說是極為悉心照料，因為蕭卓楓對讀書有了興趣，每天傍晚他們一家三口的研究討論也讓人感到愉快，當真讓蕭元燁有歲月靜好、夫覆何求的感慨</p>
看來過去他真的太專註在自己的仕途，忽略了家庭也是需要花心思、用情感去維系的，這才會與元配相敬如賓，與兒子感情淡漠如斯</p>
或許是査找許蒿賢及其同黨一事讓他看盡了官場險惡，蕭元燁覺得仕途於他似乎漸漸不再重要了，反而看著書院裏懷抱理想的莘莘學子，倒給了他好好經營書院、作育英才的想法</p>
不但日子單純許多，身邊還有兒子、嬌妻陪伴，想到了這幾日與洛婧雪同床共枕，兩人雖然沒有更多親密的舉動，但洛婧雪入睡前總是害羞地縮在一側，入睡後便像小貓尋找溫暖一般窩進他的懷中，煞是可愛</p>
金文昊侍立在一旁，卻突然在蕭元燁的臉上看到讓人驚奇的表情——世子居然笑了！</p>
他跟在世子身邊十年，看見世子露出笑容，而且是這樣可說是蕩漾的笑容的次數，真的是一只手都數得出來</p>
似乎是發現金文昊在打量他，蕭元燁收起了笑容，冷下臉，“看什麽？有什麽好笑的？你在笑我？”</p>
“屬下不敢”</p>
這時洛婧雪正好領著萱兒過來，就聽到了金文昊這句話</p>
“什麽不敢？金護衛，你又惹世子生氣了？”</p>
“屬下……”金文昊還想要反駁，但世子那眼神分明就是想要在他身上挖出兩個洞，他趕緊收回調侃的眼神及笑容，“屬下沒守護好書院的安全，世子正在責罰屬下”</p>
經金文昊一說，洛婧雪這才留意到書房裏的淩亂</p>
“發生什麽事？遭賊了？”洛婧雪想了想，又急忙來到蕭元燁身邊，拉著他站起身，上下打量起來，“你沒事吧？有遇到盜賊嗎？有受傷嗎？上回……”</p>
她突然想起上回蕭元燁受傷一事是不希望外傳的，立刻住了嘴</p>
蕭元燁看她著急的樣子，心裏不知怎麽了覺得一陣陣發甜，便揚起了嘴角，那個幾乎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又重現了</p>
“你別擔心，我沒事，沒人碰上盜賊、沒人受傷，只是可能損失一些財物罷了”</p>
“東西丟了就丟了，人沒事就好”</p>
“你怎麽會來書院，有事嗎？”</p>
“母親說你受了寒，讓我看著你別讓你太忙碌，我想著給你送午膳來，看著你午後休息一下再回去”</p>
金文昊看著兩人越來越甜蜜的模樣，誰能想到他們才剛成親一個多月，而且成親前都沒見過面呢？</p>
看見金文昊一臉調侃，又看要整理書房的書院侍僮已經過來了，蕭元燁板起臉孔，對金文昊命令道：“你光動動嘴，我的書房能恢覆原狀嗎？”</p>
“不報官嗎？就這麽饒了盜賊？”洛婧雪問道</p>
雖然古代沒有指紋驗證的技術，但總得保持現場報官等人勘驗吧？</p>
金文昊模模鼻子，他們是接了密旨辦事的人，可比這秦西城的任何一個官都還大，如果是小盜賊他們不看在眼裏，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更不能打草驚蛇</p>
“我堂堂永業侯世子，要査一個盜賊讓部屬去查就好了，還需要報官嗎？”蕭元燁說完牽起了洛婧雪的手，走到萱兒面前時又示意她把食盒交給他</p>
萱兒知道這是世子想跟世子夫人獨處的意思，便在原地停步，蕭元燁便提著食盒、牽著洛婧雪的手往書房裏頭的一間小室走去，那裏有套桌椅、一座軟榻，是他平日辦公若累了休息的地方</p>
金文昊只能認命的帶著侍僮整理起書房，萱兒不好閑在一旁，便也動手幫忙了</p>
只是他們的兩人世界沒能過太久，才剛用完午膳，洛婧雪正想催促蕭元燁歇息一會兒，就有書院的侍僮帶著一個人過來</p>
金文昊認出那是澄心紙寮的老板韓凈，平日裏來送貨的都是夥計，今天卻是老板親自來，應該是收帳的日子吧！</p>
只是平日裏蕭元燁並不管帳，怎麽沒帶去帳房，反而帶到這裏來了？</p>
侍僮也沒等金文昊問，就主動解釋了，“韓老板說她在書院附近的竹林看見一個人躲躲藏藏行跡可疑，我想到剛才金護衛說了要留意有沒有可疑的人物，便想著可能有所關聯”</p>
“讓她進來吧！”小室裏的蕭元燁聽見了，出聲讓人把他們領進來，他就帶著洛婧雪走出了小室</p>
韓凈是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，但別看她生得這般容貌又年輕就小瞧了她，她白手起家創立了澄心紙寮，加之她的創意豐富，登麓書院除了所有的紙制品都跟澄心紙寮訂購以外，蕭元燁日常慣用的紙箋也是跟她訂購的</p>
“韓老板，許久不見了”</p>
上回見到韓凈，是她拿著紙寮的新商品“四君子紙箋”來向他介紹的時候，蕭元燁愛竹，再加上紙箋設計得十分雅致，他便挑了竹款</p>
當然，只有四款紙箋不足以證明其特殊性，韓凈還會根據不同的訂購者在紙箋上添加小巧思，她會在制作紙箋的時候加入一些纖維細絲，讓即便同樣使用竹款的客人，他們拿出的紙箋也會看起來有所不同</p>
韓凈看見一名女子跟著蕭元燁由小室走出，既然兩人在小室獨處，自然不可能是一般的關系，“這位想必就是世子夫人了”</p>
見蕭元燁點頭，韓凈便上前福了身，“跟世子夫人請安”</p>
聽到是紙寮老板，洛婧雪還以為是男人，沒想到出來一看竟是女子，而且還是姑娘發式，洛婧雪以為這個年代的女子都被關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！</p>
如果韓凈一個未婚女子都能經營一個紙寮，那麽她是否也可以走出侯府，不再整日關在大宅子裏？</p>
這個年代大概不會有什麽經紀人、宣傳之類的專業人員幫她打理了，但她是不是能開個畫廊或是畫室，既賣畫也教學生作畫？</p>
蕭元燁在窗邊落坐也請韓凈入座，那裏因為只有單純的一套桌椅，所以是唯一沒被盜賊弄亂的地方，韓凈看著書房的情況，想來這便是蕭元燁交代讓人留意可疑人物的原因了</p>
“韓老板在哪裏見到的可疑人物？”</p>
登麓書院位在城外，四周都是天然的景色，韓凈最近準備買下附近的一塊地，雖然是在郊區的地沒什麽價值，但因為那塊地上有座竹林，竹是她制紙的材料之一，直接買下這塊地，未來即便竹子砍伐光了，那塊地也還能有他用，又能降低她的生產成本，所以韓凈借著來書院收帳的機會，順便勘查一下那塊地</p>
“我本是到書院附近的竹林勘査，卻正巧看見一個人由書院方向遁入竹林裏，躲躲藏藏的，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樣子”</p>
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，那麽若韓凈被發現了怕是有危險，於是蕭元燁問道：“那人可有看見你？”</p>
“這倒沒有，我本來就在竹林裏察看竹子品種，位處的地方並不明顯，而且對方不斷向後張望，怕是也沒有心思望向我這邊”</p>
如此便好，否則自己怕是還得派人保護她</p>
“你只看到人影，或是已把對方容貌看清了？”</p>
“那人的容貌我看清了”</p>
“不知韓老板是否方便在此稍等，我命人去請畫師來，請韓老板口述，將盜賊的容貌畫下”</p>
“世子需要協助，我自當留下”</p>
蕭元燁向她道過謝後，便對金文昊吩咐，“文昊，你去請畫師，記得，得是我們信任的人”</p>
這是為了怕那盜賊真是許蒿賢的人，他們找畫師畫人像的事情若傳出去了，一是怕許蒿賢有了防備，二是怕韓凈被人滅口</p>
在一旁的洛婧雪聽見了，忍不住呵呵笑了幾聲，“我就在這裏，你們要找信任的畫師何必舍近求遠？”</p>
“聽描述來畫人像不比一般的人像畫，我相信你能畫，但這種畫你可以嗎？”蕭元燁慎重問道</p>
“你可別小看我”洛婧雪說完，轉而向金文昊交代，“你去廚房幫我取塊炭，削成筆狀，不用太精致，我拿在手中好拿就好，另外再幫我拿半顆饅頭來，冷的就行了”</p>
聽到洛婧雪要饅頭，萱兒不解，“世子夫人，您餓了嗎？方才準備的午膳不夠嗎？”</p>
“我不是要吃，饅頭我另有用處”</p>
待洛婧雪開始作畫後，蕭元燁、金文昊及韓凈，甚至從小就跟著洛婧雪的萱兒都驚呆了</p>
他們皆沒有看過這種人像畫，只見洛婧雪拿炭作筆，依韓凈的描述先畫出臉部輪廓，接著慢慢一步步描繪出五官，等畫出初步的人像畫後，再依洛婧雪的記憶去做細部的修改，而洛婧雪方才要的饅頭竟然能抹去紙上由炭畫出來的痕跡</p>
最後，當人像畫完成，他們幾人都不由得驚嘆，怎麽會有一種畫技，能把人像畫得如此傳神？</p>
“世子夫人，您的畫技當真令人感到驚奇”韓凈看著那幅人像，與她記憶中的那名盜賊相去無幾，甚至比官府張貼在榜上的告示都畫得要像</p>
萱兒也很意外，她知道小姐未出嫁前就會作畫，但那都只是為了應和老爺的期待而學的畫技，從來就不是她自己喜歡畫</p>
嫁來侯府之後，小姐主動作畫送給少爺已經讓萱兒很驚訝了，沒想到竟還有這種她過去也沒見過的畫技蕭元燁及金文昊卻沈默了，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為這畫技感到驚訝，相反的，這畫太傳神了，傳神到他們兩個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是誰</p>
蕭元燁新婚那日他們去埋伏蔣建桓，這人也在現場，那日蕭元燁受傷之後，金文昊下令撤退，他還領著一幫人追殺他們，若不是他們早有應變計劃采取分散月兌逃，現在怕是早栽在許蒿賢的手裏了</p>
“韓老板，關於看見這盜賊一事，我希望你就當作此事不曾發生過，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”</p>
“這我明白”</p>
“文昊，幫我送送韓老板”</p>
“是”金文昊做了個請的手勢，離開前他看見世子揉著眉心，又看了看世子夫人，便給萱兒做了個眼神</p>
萱兒本來還傻傻的要留在屋子裏，直到金文昊幾乎算是瞪她了，她才發現自己站在這裏有多不合時宜，便悄悄地跟著金文昊退了出去，還為他們帶上門</p>
金文昊看萱兒那傻楞的模樣，忍不住又提醒了她一句，“記住，世子夫人畫出人像畫的事一定要保密”</p>
“我知道，還用你提醒”</p>
金文昊倒不是不信任萱兒，反正多交代一次總不是壞事，點點頭就轉身去送韓凈了屋子裏，蕭元燁把畫卷起，忍不住呼了好大一口氣，低著頭繼續揉著眉心</p>
這名盜賊既然是蔣建桓的人，想來許蒿賢確實已經起疑了，未來的調查不但會更加困難，怕是許蒿賢也不可能坐以待斃，必會做出反擊</p>
洛婧雪見他這煩心的模樣，起身站到他的身後，雙手放在他的肩上為他按摩起來</p>
蕭元燁感覺到了，伸手撫上了她的手，以拇指輕搓著她的手背</p>
洛婧雪擔心著他，竟沒有感覺兩人這舉動有些過於親密</p>
“怎麽了？我畫的人像畫幫不上忙嗎？”</p>
“不，你畫得太好了”</p>
“那你怎麽這麽不開心的樣子，像是無望抓到這個人了一樣？”</p>
“沒有的事，我只是最近有些累”</p>
說到累，她才想起今天來這裏是想督促他歇一歇、睡個午覺的</p>
“既然累，你歇一會兒吧，我先回去了”</p>
蕭元燁拉住了洛婧雪，沒讓她離開，“你陪陪我，黃昏後我們再一起回去可好？”</p>
今天本就被婆母放了一天假，再加上出來也稟報過要來書院，洛婧雪倒沒有什麽不能留的，便點點頭答應了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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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元燁看了博古架後一個隱密的機關，啟動那個機關後墻會移動，在那面墻之後是一間密室，那是蕭元燁真正處理機要事務的地方，密室另有一個通往外界的密道，他的其他部屬會由密道進出，如此明面上能進這個書房的就只有他及金文昊</p>
“損失了什麽嗎？”</p>
“屬下會命人來整理清點，不過若有損失也只會是財物上的損失，真正重要的東西不在這裏”</p>
“如果把這裏弄得這般淩亂是為了掩人耳目，怕是『那個人』已經察覺到有問題了”</p>
金文昊望向蕭元燁，神情凝重地點了頭</p>
蕭元燁靠回椅背，嘆了口氣，證據的收集越接近尾聲，果然動靜就會越大，那個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，自然不是個無能的</p>
三年多前永業侯還在世時，朝中就有兩大勢力，一是以永業侯為首的改革派，二是以宰相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</p>
皇帝年輕，自他登基後就一心要改革當前的腐敗朝政有所作為，但以許蒿賢為首的保守派官員長期把持著利益，改革意味著他們的利益將會受損，自然不希望改變現況，皇帝知道要拔除掉這幫保守派的貪官只拿掉一兩個是不夠的，要就得一鍋端</p>
許蒿賢的首要心月覆就在秦西，可說是只要從他下手，就可以循線模清許蒿賢背後的整個貪腐結構，而永業侯的家鄉便是秦西</p>
本來這個差事皇帝就打算交給永業侯去辦，怎知永業侯卻急病而逝，這個差事就轉而落到了蕭元燁的頭上</p>
永業侯病逝，在翰林院任職的蕭元燁依例必須在丁憂期去職返鄉，皇帝便讓他借著這個時機轉入暗處，收集保守派官員的貪瀆證據，另一方面也可以讓改革派的官員明面上不再活動，避免引來保守派官員的忌憚進而對他們不利</p>
三年來，蕭元燁一直在私底下收集保守派官員的罪證，由底層開始一關關往上查，幾乎就要接近核心的許蒿賢了，他成親當日之所以會遲到，就是接到部屬密報，許蒿賢的心月覆正要進行一場交易，而且是近年來最大宗的一場利益輸送</p>
收到線報的蕭元燁與部屬制定計劃，只要逮著人就可人贓俱獲，這樣為期三年的搜證就可告一段落了，為免事跡敗露，當夜的計劃只有蕭元燁及其參與行動的親信部屬知道，為避免打草驚蛇，他們甚至一身夜行裝行事，蕭元燁還以成親一事作為掩護，就為了不讓人懷疑他是否正在計劃著什麽</p>
而後，蕭元燁在宴席散去後裝醉回洞房，實際上卻是去了交易的現場</p>
怎奈對方防守嚴密，蕭元燁這邊的人不小心洩露了蹤跡，這才引發了一場械鬥，蕭元燁這一方戰敗而歸，不少部屬都受了大小不一的傷，就連他自己也是勉強閃過一次殺招，側月覆才留下那道劃傷</p>
此行不但失敗而回，也讓許蒿賢有了警惕，許蒿賢的心月覆蔣建桓身處秦西，第一個想到破壞那場交易的人就是蕭元燁，於是隔日就以為其孫子開蒙的理由來了一趟登麓書院，為的就是探査前一夜帶人前往交易現場的是不是蕭元燁，所幸敷衍過去了</p>
可如果這次盜賊入侵真不是一般盜賊的話，那真就是許蒿賢對他起疑心了</p>
此時，一名侍僮來敲門，打斷了蕭元燁及金文昊正在說的話，他們收起話題，讓侍僮進入</p>
“山長，您夫人正在堂裏，說是要找您”</p>
“我夫人？”蕭元燁雖不解洛婧雪怎會突然來此，但還是吩咐道：“你去帶路讓她過來吧”</p>
侍僮這才擡頭，看見書房裏的淩亂時嚇了一跳，“山長，這是……”</p>
“我書房進賊了，目前我傾向是書院外的人行竊，你回去之後傳達下去，看看有沒有人發現可疑人物”</p>
“是”</p>
金文昊接著說道：“再找幾個人過來整理清點，看看是否有什麽損失”</p>
“是”侍僮一一應是後，就退下去給洛婧雪帶路了</p>
“世子夫人怎麽會過來？”金文昊想不通，洛婧雪突然來書院是為了什麽？</p>
“我也不清楚，稍後便知”</p>
這些天蕭元燁身子有些不適，晚上就寢前洛婧雪除了為他進行推拿理療，也會給他準備袪寒的姜茶，可說是極為悉心照料，因為蕭卓楓對讀書有了興趣，每天傍晚他們一家三口的研究討論也讓人感到愉快，當真讓蕭元燁有歲月靜好、夫覆何求的感慨</p>
看來過去他真的太專註在自己的仕途，忽略了家庭也是需要花心思、用情感去維系的，這才會與元配相敬如賓，與兒子感情淡漠如斯</p>
或許是査找許蒿賢及其同黨一事讓他看盡了官場險惡，蕭元燁覺得仕途於他似乎漸漸不再重要了，反而看著書院裏懷抱理想的莘莘學子，倒給了他好好經營書院、作育英才的想法</p>
不但日子單純許多，身邊還有兒子、嬌妻陪伴，想到了這幾日與洛婧雪同床共枕，兩人雖然沒有更多親密的舉動，但洛婧雪入睡前總是害羞地縮在一側，入睡後便像小貓尋找溫暖一般窩進他的懷中，煞是可愛</p>
金文昊侍立在一旁，卻突然在蕭元燁的臉上看到讓人驚奇的表情——世子居然笑了！</p>
他跟在世子身邊十年，看見世子露出笑容，而且是這樣可說是蕩漾的笑容的次數，真的是一只手都數得出來</p>
似乎是發現金文昊在打量他，蕭元燁收起了笑容，冷下臉，“看什麽？有什麽好笑的？你在笑我？”</p>
“屬下不敢”</p>
這時洛婧雪正好領著萱兒過來，就聽到了金文昊這句話</p>
“什麽不敢？金護衛，你又惹世子生氣了？”</p>
“屬下……”金文昊還想要反駁，但世子那眼神分明就是想要在他身上挖出兩個洞，他趕緊收回調侃的眼神及笑容，“屬下沒守護好書院的安全，世子正在責罰屬下”</p>
經金文昊一說，洛婧雪這才留意到書房裏的淩亂</p>
“發生什麽事？遭賊了？”洛婧雪想了想，又急忙來到蕭元燁身邊，拉著他站起身，上下打量起來，“你沒事吧？有遇到盜賊嗎？有受傷嗎？上回……”</p>
她突然想起上回蕭元燁受傷一事是不希望外傳的，立刻住了嘴</p>
蕭元燁看她著急的樣子，心裏不知怎麽了覺得一陣陣發甜，便揚起了嘴角，那個幾乎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又重現了</p>
“你別擔心，我沒事，沒人碰上盜賊、沒人受傷，只是可能損失一些財物罷了”</p>
“東西丟了就丟了，人沒事就好”</p>
“你怎麽會來書院，有事嗎？”</p>
“母親說你受了寒，讓我看著你別讓你太忙碌，我想著給你送午膳來，看著你午後休息一下再回去”</p>
金文昊看著兩人越來越甜蜜的模樣，誰能想到他們才剛成親一個多月，而且成親前都沒見過面呢？</p>
看見金文昊一臉調侃，又看要整理書房的書院侍僮已經過來了，蕭元燁板起臉孔，對金文昊命令道：“你光動動嘴，我的書房能恢覆原狀嗎？”</p>
“不報官嗎？就這麽饒了盜賊？”洛婧雪問道</p>
雖然古代沒有指紋驗證的技術，但總得保持現場報官等人勘驗吧？</p>
金文昊模模鼻子，他們是接了密旨辦事的人，可比這秦西城的任何一個官都還大，如果是小盜賊他們不看在眼裏，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更不能打草驚蛇</p>
“我堂堂永業侯世子，要査一個盜賊讓部屬去查就好了，還需要報官嗎？”蕭元燁說完牽起了洛婧雪的手，走到萱兒面前時又示意她把食盒交給他</p>
萱兒知道這是世子想跟世子夫人獨處的意思，便在原地停步，蕭元燁便提著食盒、牽著洛婧雪的手往書房裏頭的一間小室走去，那裏有套桌椅、一座軟榻，是他平日辦公若累了休息的地方</p>
金文昊只能認命的帶著侍僮整理起書房，萱兒不好閑在一旁，便也動手幫忙了</p>
只是他們的兩人世界沒能過太久，才剛用完午膳，洛婧雪正想催促蕭元燁歇息一會兒，就有書院的侍僮帶著一個人過來</p>
金文昊認出那是澄心紙寮的老板韓凈，平日裏來送貨的都是夥計，今天卻是老板親自來，應該是收帳的日子吧！</p>
只是平日裏蕭元燁並不管帳，怎麽沒帶去帳房，反而帶到這裏來了？</p>
侍僮也沒等金文昊問，就主動解釋了，“韓老板說她在書院附近的竹林看見一個人躲躲藏藏行跡可疑，我想到剛才金護衛說了要留意有沒有可疑的人物，便想著可能有所關聯”</p>
“讓她進來吧！”小室裏的蕭元燁聽見了，出聲讓人把他們領進來，他就帶著洛婧雪走出了小室</p>
韓凈是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，但別看她生得這般容貌又年輕就小瞧了她，她白手起家創立了澄心紙寮，加之她的創意豐富，登麓書院除了所有的紙制品都跟澄心紙寮訂購以外，蕭元燁日常慣用的紙箋也是跟她訂購的</p>
“韓老板，許久不見了”</p>
上回見到韓凈，是她拿著紙寮的新商品“四君子紙箋”來向他介紹的時候，蕭元燁愛竹，再加上紙箋設計得十分雅致，他便挑了竹款</p>
當然，只有四款紙箋不足以證明其特殊性，韓凈還會根據不同的訂購者在紙箋上添加小巧思，她會在制作紙箋的時候加入一些纖維細絲，讓即便同樣使用竹款的客人，他們拿出的紙箋也會看起來有所不同</p>
韓凈看見一名女子跟著蕭元燁由小室走出，既然兩人在小室獨處，自然不可能是一般的關系，“這位想必就是世子夫人了”</p>
見蕭元燁點頭，韓凈便上前福了身，“跟世子夫人請安”</p>
聽到是紙寮老板，洛婧雪還以為是男人，沒想到出來一看竟是女子，而且還是姑娘發式，洛婧雪以為這個年代的女子都被關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！</p>
如果韓凈一個未婚女子都能經營一個紙寮，那麽她是否也可以走出侯府，不再整日關在大宅子裏？</p>
這個年代大概不會有什麽經紀人、宣傳之類的專業人員幫她打理了，但她是不是能開個畫廊或是畫室，既賣畫也教學生作畫？</p>
蕭元燁在窗邊落坐也請韓凈入座，那裏因為只有單純的一套桌椅，所以是唯一沒被盜賊弄亂的地方，韓凈看著書房的情況，想來這便是蕭元燁交代讓人留意可疑人物的原因了</p>
“韓老板在哪裏見到的可疑人物？”</p>
登麓書院位在城外，四周都是天然的景色，韓凈最近準備買下附近的一塊地，雖然是在郊區的地沒什麽價值，但因為那塊地上有座竹林，竹是她制紙的材料之一，直接買下這塊地，未來即便竹子砍伐光了，那塊地也還能有他用，又能降低她的生產成本，所以韓凈借著來書院收帳的機會，順便勘查一下那塊地</p>
“我本是到書院附近的竹林勘査，卻正巧看見一個人由書院方向遁入竹林裏，躲躲藏藏的，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樣子”</p>
如果真是許蒿賢的人，那麽若韓凈被發現了怕是有危險，於是蕭元燁問道：“那人可有看見你？”</p>
“這倒沒有，我本來就在竹林裏察看竹子品種，位處的地方並不明顯，而且對方不斷向後張望，怕是也沒有心思望向我這邊”</p>
如此便好，否則自己怕是還得派人保護她</p>
“你只看到人影，或是已把對方容貌看清了？”</p>
“那人的容貌我看清了”</p>
“不知韓老板是否方便在此稍等，我命人去請畫師來，請韓老板口述，將盜賊的容貌畫下”</p>
“世子需要協助，我自當留下”</p>
蕭元燁向她道過謝後，便對金文昊吩咐，“文昊，你去請畫師，記得，得是我們信任的人”</p>
這是為了怕那盜賊真是許蒿賢的人，他們找畫師畫人像的事情若傳出去了，一是怕許蒿賢有了防備，二是怕韓凈被人滅口</p>
在一旁的洛婧雪聽見了，忍不住呵呵笑了幾聲，“我就在這裏，你們要找信任的畫師何必舍近求遠？”</p>
“聽描述來畫人像不比一般的人像畫，我相信你能畫，但這種畫你可以嗎？”蕭元燁慎重問道</p>
“你可別小看我”洛婧雪說完，轉而向金文昊交代，“你去廚房幫我取塊炭，削成筆狀，不用太精致，我拿在手中好拿就好，另外再幫我拿半顆饅頭來，冷的就行了”</p>
聽到洛婧雪要饅頭，萱兒不解，“世子夫人，您餓了嗎？方才準備的午膳不夠嗎？”</p>
“我不是要吃，饅頭我另有用處”</p>
待洛婧雪開始作畫後，蕭元燁、金文昊及韓凈，甚至從小就跟著洛婧雪的萱兒都驚呆了</p>
他們皆沒有看過這種人像畫，只見洛婧雪拿炭作筆，依韓凈的描述先畫出臉部輪廓，接著慢慢一步步描繪出五官，等畫出初步的人像畫後，再依洛婧雪的記憶去做細部的修改，而洛婧雪方才要的饅頭竟然能抹去紙上由炭畫出來的痕跡</p>
最後，當人像畫完成，他們幾人都不由得驚嘆，怎麽會有一種畫技，能把人像畫得如此傳神？</p>
“世子夫人，您的畫技當真令人感到驚奇”韓凈看著那幅人像，與她記憶中的那名盜賊相去無幾，甚至比官府張貼在榜上的告示都畫得要像</p>
萱兒也很意外，她知道小姐未出嫁前就會作畫，但那都只是為了應和老爺的期待而學的畫技，從來就不是她自己喜歡畫</p>
嫁來侯府之後，小姐主動作畫送給少爺已經讓萱兒很驚訝了，沒想到竟還有這種她過去也沒見過的畫技蕭元燁及金文昊卻沈默了，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為這畫技感到驚訝，相反的，這畫太傳神了，傳神到他們兩個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是誰</p>
蕭元燁新婚那日他們去埋伏蔣建桓，這人也在現場，那日蕭元燁受傷之後，金文昊下令撤退，他還領著一幫人追殺他們，若不是他們早有應變計劃采取分散月兌逃，現在怕是早栽在許蒿賢的手裏了</p>
“韓老板，關於看見這盜賊一事，我希望你就當作此事不曾發生過，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”</p>
“這我明白”</p>
“文昊，幫我送送韓老板”</p>
“是”金文昊做了個請的手勢，離開前他看見世子揉著眉心，又看了看世子夫人，便給萱兒做了個眼神</p>
萱兒本來還傻傻的要留在屋子裏，直到金文昊幾乎算是瞪她了，她才發現自己站在這裏有多不合時宜，便悄悄地跟著金文昊退了出去，還為他們帶上門</p>
金文昊看萱兒那傻楞的模樣，忍不住又提醒了她一句，“記住，世子夫人畫出人像畫的事一定要保密”</p>
“我知道，還用你提醒”</p>
金文昊倒不是不信任萱兒，反正多交代一次總不是壞事，點點頭就轉身去送韓凈了屋子裏，蕭元燁把畫卷起，忍不住呼了好大一口氣，低著頭繼續揉著眉心</p>
這名盜賊既然是蔣建桓的人，想來許蒿賢確實已經起疑了，未來的調查不但會更加困難，怕是許蒿賢也不可能坐以待斃，必會做出反擊</p>
洛婧雪見他這煩心的模樣，起身站到他的身後，雙手放在他的肩上為他按摩起來</p>
蕭元燁感覺到了，伸手撫上了她的手，以拇指輕搓著她的手背</p>
洛婧雪擔心著他，竟沒有感覺兩人這舉動有些過於親密</p>
“怎麽了？我畫的人像畫幫不上忙嗎？”</p>
“不，你畫得太好了”</p>
“那你怎麽這麽不開心的樣子，像是無望抓到這個人了一樣？”</p>
“沒有的事，我只是最近有些累”</p>
說到累，她才想起今天來這裏是想督促他歇一歇、睡個午覺的</p>
“既然累，你歇一會兒吧，我先回去了”</p>
蕭元燁拉住了洛婧雪，沒讓她離開，“你陪陪我，黃昏後我們再一起回去可好？”</p>
今天本就被婆母放了一天假，再加上出來也稟報過要來書院，洛婧雪倒沒有什麽不能留的，便點點頭答應了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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